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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炎阳 - 逐晨者

血色炎阳 - 逐晨者

德兹科的手里攥着已故妻子的一卷头发,等待着即将开始的仪式。

身后的双月殿在静谧的黑夜里忽隐忽现,以往夜里也异常忙碌的金色平台今天出奇的安静。德兹科对此感到很欣慰,巨石砌成的平台上只有他和晨逐者的族人们。此刻,他没有功夫关心其他的事情。

平原上的一股股暖风将德兹科的牛角、手腕和皮革背心上的白色平原鹰羽毛和木质土色护身符吹的沙沙作响。他看了一眼仪式服不禁有些沮丧。如果是在故乡莫高雷,他至少能穿的体面一些。不过在这片遥远而陌生的潘达利亚大陆,他也只好凑合着。

莱莎不会介意的,他试图说服自己。

德兹科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月色下的山丘和覆盖着整片锦绣谷的灌木丛。即使是在夜晚,这个地方仍让他着迷。

“改变命运之地。”莱莎曾经和他说。“金色的山谷,生机勃发。充满着和平的美好希望。”

数月以来,莱莎一直憧憬着这片山谷。德兹科和其他的牛头人也同样展望着新的生活,但没人比莱莎更为强烈。如果不是她,她的族人恐怕根本不会在凶险的航海历程中幸存下来;也无法在登岸后找到藏在大陆心脏地带的锦绣谷。

一路上,凶险的风暴席卷了三艘满载德兹科族人的船。许多他的朋友和亲人就此命丧大海。当仅存的一艘船终于靠岸在潘达利亚闷热潮湿的丛林后,又有更多族人相继死去。而怀孕的莱莎更为原本艰难的历程增加了许多未知数。随后不久,莱莎就恶寒发作。尽管她的族人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最终还是没能治愈她。莱莎在病危期间一直表现的极为坚强,她对生命美好的向往是每个烈日行者都值得学习的榜样。

她总是说:“这只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罢了,曙光就在不远处。”

当她最后开始分娩时,早已虚弱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生育的痛苦。坚信很快就会过上好日子的莱莎,在族人找到锦绣谷的数周前就去世了。往日痛苦的回忆清晰的印在德兹科的脑海里:受恶寒侵扰的妻子在分娩时痛苦的叫声、眼睁睁看着妻子去世而无能为力的他、以及葬礼上燃烧的柴堆所升起的冉冉轻烟⋯⋯

“血色炎阳!”德兹科身后牛头人的喊叫声将他从思绪里拉回了现实。

几缕暗淡的晨光照进了黑暗中,将山谷的大地漆成了紫金色。黎明时刻还未完全露出脸来的安瑟——太阳先将她的光芒照向世间。

“把孩子们带来。”德兹科望着东方挥手说道。

莱莎的表姐娜拉怀里搂着两个牛头人幼崽,静静地走了过来。为仪式准备的羽毛和珠子缀点在他们小巧的牛角上。最先出生的叫“红角”,第二个则叫“云蹄”。德兹科将手里妻子的一缕头发递给了娜拉。

“开始吧!”他指挥道。在他的一声令下,坐在他身后的十二名牛头人开始用拳头敲击皮质小鼓。快捷的拍子就和大战前夕斗士们的心跳一样。

当娜拉将莱莎的头发编入德兹科的鬓毛时,他倚上前对着他的儿子们轻声说道:“小家伙,看清楚了。”显然年纪还小的他们还不懂面前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孩子们用半睁着的眼睛看着他,连连打着哈欠。

“每日清晨,安瑟都照耀着我们。”德兹科继续说道。“他牺牲了自己的光芒来让黑夜中的人们看到黎明的曙光,但他并非是靠一己之力完成的。伊娜耶和你母亲也在他身边辅佐着。”

昨天,双月在莱莎死后第一次在白天出现。象征着她的灵魂已经加入了伊娜耶——黎明的信使的怀抱中。她现在有着伟大祖先的陪伴,那些和莱莎一样为拯救、和创造生命为之奋斗的人们。

鼓声在太阳挂上山头时渐渐放缓,璀璨的阳光把整片的草地都染成了金黄色,高大的白杨树上的金叶子在微风吹拂下四处飘荡。虽然已经见过许多次日出的德兹科,仍对眼前的景象叹为观止。他的双眼驻足在面前的山谷,好像其他的大地都不存在一样。

但现实并不像眼前的美景这么令人向往。德兹科和他的族人没能过上原本期盼的安稳日子。无休止的战争和部落内部的政治纠纷每天都在侵扰着他们。从早到晚都有被战火波及的北方难民逃到双月殿来,寻求食物、庇护和喘息的机会。

数日前,他的孩子一下子病了;不停地哭泣,饭也不肯吃上一口。德兹科和娜拉两人也对此束手无策。感谢安瑟,今天早上红角和云蹄好似又恢复正常了。德兹科思索着是不是仪式起的作用。

“快看。”娜拉向前跨了一步,手指着山谷远处。

德兹科向平台的小路望去,一群人正走在通往神殿陈旧的泥石路上。在清晨的阳光下,他们的影子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伸长的手臂。

“金莲教。”德兹科说道。他一眼就认出队伍中的一个人,强壮的莫吉莫走路的步伐就算是在很远处也能立马认出来。和其他的猢狲一样,他那长而有力的双臂在走路时几乎是在地上拖行。德兹科并没有认出其他的随行人员,不过一早就看到这么多锦绣谷的守护者来到神殿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们一般都不太会离开山谷中央的鎏金亭。

“你觉得他们来是不是因为传言?”娜拉的话语中满是疑虑。

“永远不要相信流言蜚语。”他回答道。之前他曾听说:金莲教会神秘的出现在山谷中的某些地方,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作为德兹科的人民和金莲教之间的大使,莫吉莫应该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来过神殿了。不管怎样,德兹科认为多虑是无意义的。金莲教虽然让人捉摸不透,但他们是可靠的盟友。

“我知道。”娜拉点头说道。“我只是担心病情刚刚好转的孩子们,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复发。怎么在这种节骨眼上来客人。”她边说着便轻抚着红角的脸蛋。自从莱莎去世之后,她的表姐就不遗余力的保护着两个新生儿。德兹科很同情她,他知道两个孩子是她在异乡仅存不多的家人。

“金莲教来了之后就把孩子抱进去吧。”德兹科说道。“等仪式完成之后。”

说完之后,他回头望着那冉冉升起的太阳。熙熙攘攘的叫喊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从平台处传来,早起的人们从神殿迷宫般的大厅里涌了出来。无精打采的小贩搭着那看似一吹就倒的路边摊,而难民则聚在一起分享食物。兽人、血精灵和其他随德兹科一同前来的部落成员则在山谷的平台上交谈着。

当太阳最终挂在山顶的正上方时,鼓声停止了。

此时的德兹科觉得自己很平静。也许受苦受难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持着谨慎乐观的态度想着。也许莱莎所说的好日子真的开始了。

在德兹科的命令下,更多的人手投入到了平台的治安工作,他可不想给来访的客人留下坏印象。在神殿生活的这几周里,作为领袖的德兹科每天都要处理部落成员间各种各样的纠纷和争斗。虽然都是些小摩擦,但是他生怕让金莲教看到矛盾激化后的场景。毕竟多少个世纪都守卫在这个山谷的金莲教毫不保留的接纳了他们,牛头人自然不希望辜负他们的好意。

换下仪式服装重新披上战甲的德兹科召集了四名晨逐者守卫,吩咐他们在通往平台蜿蜒的阶梯前等待客人前来。每处阶梯都矗着两尊金色的雕像。手持长矛的人像面目狰狞,好似要消灭任何胆敢上前的人。光看着他们德兹科就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这些雕像的原型是魔古族,这个嗜血凶残的民族曾经统治整片山谷,并用暴政建立起了一个霸权帝国。德兹科和他们交过手,这些冷血无情的敌人力大无比。幸好他们的帝国很久以前就衰亡了。

但天有不测风云,一群名叫韶天的魔古族渗透到了山谷中。许多报道都表明他们的人数在日益增长。他在平台阶梯等待的同时,也在思索是不是韶天和金莲教之间的战斗又进一步激化了。否则又有什么原因一大早就召来这么多的金莲教?

访客抵达前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德兹科在看到来访的一行人中有和谐者智先生时,很庆幸自己让人整顿了下秩序。这位金莲教的熊猫人贤者可以说是他在整个潘达利亚最为敬重的人之一。

“希望我们没给您添什么麻烦,我们在来的路上听到鼓声了。”智先生在德兹科将来宾们引到平台中央的树阴下后说道。

“当然不会。那是我为纪念妻子举行的仪式,黎明的时候就结束了。”

“原来是为了您的妻子。”智先生沉重的点了下头。“牛头人在纪念亡者时都举行这样的仪式吗?”

“一部分人罢了。这个仪式已是非常的久远。如果不是烈日行者重新将其带回人们的视线,恐怕早已失传了。它恰巧极为符合和我们的信仰。”

“真有趣。”智先生边说边抚了抚他扎辫的灰胡子。“我对你们的文化非常好奇,金莲教和你们的习俗有很多相似之处。等哪天山谷的危机化解了,我们俩一定要好好谈谈。”

“那再好不过了。”德兹科说完扫了一眼其余的金莲教成员。当中的很多人在他初次来到山谷中时就认识,但也只是认识而已。仁慈的翁是其中的一张熟脸,这位体型丰满、温文尔雅的熊猫人目不转睛的审视着神殿。

接着就是莫吉莫。这位身形硕大的猢狲身着镶嵌木片和铁皮的护甲。他向后梳的头发扎成了马尾辫,周围一圈都是银白色毛发的无毛的脸上画着青蓝的油彩。莫吉莫不停的在那里东张西望,然后自顾自的在那儿用猢狲语念念叨叨。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

“幼崽呢?”这位猢狲老兄总算说了句德兹科听得懂的话。

“他们一宿都没怎么睡,现在需要休息了。”

“原来如此。”莫吉莫的白尾巴因为失望一下子塌了下来。

“以后有的是机会。”德兹科在猢狲的背上拍了拍以示友好,不过他仍庆幸自己的孩子和娜拉一起回到了神殿。自从伊娜耶的仪式结束之后,孩子们的病情又复发了,这让德兹科非常沮丧。更主要的是,他总觉得每次莫吉莫接近他的孩子总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待着发生。猢狲大都手舞足蹈、做事不计后果。虽然莫吉莫的举止谈吐更像是一个熊猫人而非他那爱捣蛋的同类,但是他每次遇到小孩子便激动的显出了本性。

“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莫吉莫自己的幼崽。”智先生打趣的说道。“不过我也挺担心那俩孩子的,他们还安好吗?”

“嗯⋯⋯”牛头人顿了顿。他显然不想让智先生担心,何况具体得了什么病他还不清楚。“孩子们都好,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说完智先生便深入了一段沉思。他摇了摇头,理顺了下思绪接着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办完自己的事吧。你也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不耽误你的工作了。”

智先生向其他的金莲教成员示意后,其余人便很快地投入到了工作中。一些人向入口处的一群移民走去,其余的人则忙着解开他们带来的一只大木箱子。

“需要帮忙的话,还请告诉我。”德兹科此时倍感好奇。

“当然,只不过我们此行是奉天神的命令。”

天神派他们到这里来?德兹科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惊讶。他曾经听智先生说:早在潘达利亚还未有历史记载之前,四方之灵就守卫着这片大陆。对于德兹科来说,他们就犹如神灵一般。就是天神在不久之前打开了锦绣谷尘封数个世纪的大门,他们相信像德兹科这样的外乡人能帮助金莲教抵御来自外界的威胁。

“我相信你也听说了。”智先生继续说道。“锦绣谷地域广阔,而我们人数稀少。韶天的侵蚀使我们愈发的势单力薄。我们这次是来召集新成员的。”

“部落的人民将很荣幸与你们并肩作战。”德兹科说。

“这事情有些复杂。天神之所以引导我们来这里,是因为他早已指定了人选⋯⋯至少目前如此。神灵们因战事饱受困扰,所转达的旨意已经不如往常那么清晰了。神灵告诉我在山谷的这里有位未来的金莲教卫士,这也着实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以往的人选通常都是在其他地方产生的,在山谷内找还是第一回。不过来到这看到许许多多不同种族的人们在这里安家落户,也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智贤者!”翁从平台的另一侧大声喊着。“我们都准备好了!”

翁的身旁架着一面银色的锣,上面雕刻着象征四位天神的标记:玄牛冲皂、青龙玉珑、白虎雪怒、朱鹤赤精。一群熊猫人难民在锣前驻足观望。

“马上就来!”智先生回答道。随即转向德兹科:“我们只要做个简单的测试,不会耽误很久。结束后我再和你细谈。”

“我——”德兹科刚启齿想说什么,智先生就大跨步的向锣走去了。牛头人望着他的背影,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部落虽然在为战事提供援助,但德兹科自己却觉得愈发的无足轻重。他的时间都浪费在维持双月殿的治安上。

莫吉莫在智先生和难民发表讲话时凑了过来。

“我希望这次能找到答案。”猢狲的双手来回搓着。“前几个星期里我们踏遍了山谷中的每个角落。我都记不清测试了多少个幼崽。”

“幼崽?”德兹科诧异的问道。这时他才注意到站在锣旁边的难民手里都捧着孩子。

“我们的成员都是在幼年时被选拔的。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智先生造访了我当初在翡翠林的家乡,从此改变了我的一生。但现在我们不得不采取其他的办法来寻找潜在成员。三天前,我们敲响了鸣唱之锣,任何能够感应到天神召唤的儿童都会听到锣声。不过这都是听古书上所记载,上次使用这个测试还不知道是哪个年代。”

“三天前敲响的锣声⋯⋯”德兹科在一旁自言自语。红角和云蹄是三天前开始病的吗?还是更久之前?他实在回忆不起来。

“听到锣声有什么反应呢?”他问道。

“我不知道,没人清楚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估计孩子听到之后会一下子受惊,好像得了病一样。这些就是我们要找的苗子。第二次锣声会来安抚受惊的孩子,我们也可以进一步确认孩子是否真正地被天神所挑选。在这之后天神就该会出现。”

德兹科的脉搏陡然加快,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鼻梁上滑落。好像得了病一样⋯⋯

智先生从一位金莲教成员手中接过一把铁锤子,随即猛地敲在锣上。银色的锣盘强烈的震动着、前后摇摆,但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来。至少德兹科和在场的所有人什么都没听到,而那些被捧在怀里的熊猫人幼崽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都没发生。”德兹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孩子担心呢?金莲教的成员全部都是在潘达利亚大陆上土生土长的:锦鱼人、熊猫人、猢狲等等。我的孩子是牛头人,是外乡人。

“一无所获⋯⋯”莫吉莫垂下了头。同行的金莲教成员仍不敢相信现实,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出个答案。沮丧的智先生默默地将手里的铁锤还给了别人。

一丝惆怅感涌上德兹科的心头。金莲教一直都与宁静祥和为伴,而战火突然就出现在他们的跟前。就连他们所信奉的天神也——

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

突然,锣开始剧烈的震颤。裂缝开始从银盘中央像蜘蛛网般向外扩散,直至完全破碎跌落到地面上。一颗闪着金光的蓝色圆球从碎片里冒了出来,随着它不停的扭曲、扩张,逐渐形成了一只硕大的仙鹤。巨鸟伸了伸他的脖子,竖起了身上那或黄、或红、或白的羽毛。

“赤精。”智先生的语气仍非常平静。他和金莲教的成员随即一同向其鞠躬致意。

“召唤已被响应。”朱鹤化身的声音犹如大地惊雷一般。有德兹科两倍高的天神逐个审视着每个熊猫人幼崽。

“不在这里。”说完天神的头猛然转向神殿镀金的门廊,大踏步的向那里走去。众人楞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赶忙跟着朱鹤跑去。

德兹科心里惦记着红角和云蹄,也随众人一起前去。他穿过双月殿拱形的走廊,直奔夏之眠。他知道娜拉一定会把他的孩子安置在旅店里的。

赤精也料想到了。

德兹科万万没想到朱鹤早已经到了那里,他那纤长的脖子高高的矗立在用木头和纸做成的屏风上。里头的娜拉用身体挡在两个孩子之前,随时准备保护孩子。

“你不是他们的亲身母亲。”赤精好奇的问道。

德兹科穿过天神的身边,来安慰神经紧绷的娜拉。红角和云蹄则在他们的摇篮里好奇地看着赤精,发出咯咯的欢笑声。这还是德兹科几天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的孩子如此高兴。

“这⋯⋯肯定是搞错了。”德兹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想必你就是孩子的父亲了。”天神的双眼犹如两颗炎日,直盯盯的看着他。牛头人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完全都暴露给了朱鹤。“母亲在分娩时过世了。不过她在临终前仍创造出了两个新生命。”

赤精点了点头。“你管他们叫红角和云蹄,但那并不是他们的真名。”

“不是真名?”莫吉莫好不容易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四周都被伸长了脖子的金莲教和部落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的却如此。”德兹科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红角和云蹄只是孩子的乳名,这是他们族人保留的一个罕见的风俗。等到他们长大就将继承他们的真名——一个将取自在潘达利亚丛林逝世的挚友,另一个将取自帮助他们族人的新朋友。

“我并没有预知到是双胞胎。”赤精的化身转向智先生:“只要一人就够了。”

“我明白了。”智先生连连点头。这位长者之前镇静的神情早已荡然无存,脸上挂着的只有诧异。“来自遥远异乡的孩子⋯⋯真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我的朋友。”他望着德兹科继续说道:“虽然之前我也有想到过,但我从来不认为这事能够成真。”

“他们是我的骨肉。”事情实在发生的太突然,德兹科整个人还未能在震惊中恢复过来。“你们这是希望我⋯⋯”

“来保护你不远千里来到的锦绣谷。”朱鹤接着他的话说道。“为了实现你死去妻子的梦想,和她一样为山谷做出牺牲。幸好你有两个孩子,一个将保卫山谷而另一个则可以在你身边陪伴。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是选择。”说完赤精的化身渐渐地化为一缕青烟,随即消逝在空气中。

“我还有话要说!”德兹科大吼一声。

但此时朱鹤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金莲教一行人则在一旁拍手庆祝。他们身后的难民全都涌到了孩子跟前,连脸都挤在了一起。一个伸手想摸摸红角的熊猫人被娜拉一掌击退,整个人连着屏风一起倒在了地上。

突然有个人在德兹科的背上重重了拍了下,他转过身来发现是高兴的连嘴都合不拢的莫吉莫。“真是个好日子啊!”猢狲在人群的嘈杂中喊道。“真是个伟大的日子!”

选择⋯⋯

赤精的命令像阴魂一样折磨着他。他漫无目的的四处走着,等他来到金色平台时太阳早已从西边下山了。

红角和云蹄安详地睡在两个篮子里,一个悬在德兹科的背后,另一个则在他的胸前。这两个篮子是德兹科在孩子出生后做的,篮子间绑着的一股绳子能让他挂在肩上。这个小发明使得德兹科在潘达利亚跋山涉水时可以腾出双手来拿盾牌和铁锤,同时让孩子时时刻刻都呆在自己身边。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陌生大陆上,德兹科决不允许自己的视线离开孩子。

我的武器现在也没多大用武之地了,他观察了下平台后心里想到。此时已是夜深,平台上几乎没几个人影。两三个兽人在白杨树下,借着一盏灯在那儿磨刀。双月殿入口处,几个身着长袍的血精灵激烈地讨论着山谷中的魔法。要是往常,德兹科肯定会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但今晚他一言不语地从他们身旁走过。

“要我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啊。”磨刀的兽人和他的伙伴说道。“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山谷中的神秘法力吗?你看联盟也嗅到了腥味跟到这里来了。现在我们算是势均力敌,但是如果金莲教里出了个部落的成员⋯⋯”

“说你天真,你还不信。”另一个兽人回答道。“等那个幼崽长大,他早已经和部落脱离关系了。你就看莫吉莫吧,他那里像是个猢狲了?给金莲教洗过脑后,连自家的传统估计都忘了。”

德兹科躲开了对话声,到处都有人在讨论这个话题。整个一天就想是梦里度过的一般——不,更像是在噩梦里。他脑子里只有一些记忆的碎片:金莲教在祝贺了他后便匆匆的消失了。接下来的是他与部落其他的成员间无止尽的讨论;以及不断有恼人的难民想要来见见他的孩子,就好象是朝圣之旅一般。

他总算能一个人清静会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的忍耐力推到了极限。几小时前,他把身边包括娜拉在内的所有人都派到其他地方去了。德兹科连连叹气,他想不明白如此美好的一天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德兹科将他的水晶锤和锯齿盾牌倚在平台边缘的木质护栏上。前方,零星的营火和灯光映照着黑夜。远处的五个池塘在夜里散发着幽暗的蓝光。莫吉莫一直和他提及这里的水,说它们是山谷力量的源泉、是山谷的生命。也许德兹科和他的族人就是被它们的魔力所吸引至此的。

其实谷内一共有六个池塘,另外一个藏在魔古山宫殿那里。德兹科在晚上只能模糊地辨识出这个金色宫阙的轮廓,这座被嵌入东边山脉的要塞曾是魔古族帝国的宝座。

德兹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金莲教不拆掉四周的魔古族雕像和建筑,好像他们欢迎魔古族的归来似的。有一次他问了莫吉莫这个问题,而他回答说:“魔古族认为自己是山谷的主人,而金莲教认为自己是山谷的侍从。这些雕像时刻提醒着我们傲慢和自大的下场。”

起初,德兹科还很信服他所说的一番话。不过现在听起来是这么的空洞,一个不思进取的借口。要是天神真的如此神通广大,何不将魔古入侵者剿灭殆尽?如果山谷真如莱莎说想的那样是希望与和平的信标,那谷内的力量为何不帮助金莲教来了结这场战争?

德兹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未知。

“今晚夜景不错吧?”突然有人打破了宁静。

牛头人回头看到莫吉莫正慢慢地走来。

“你回来了啊。”德兹科没好气的说道。测试一结束这个臭猢狲就和其他金莲教的人一起失踪了,留下牛头人独自一人来收拾整个局面。每次要帮忙的时候都指望不上莫吉莫。

“刚才⋯⋯”猢狲倚着德兹科身旁的栏杆,“智先生让我随他一起去探望从战场回来的金莲教战士。韶天在谷内的兵力比我们想象中的明显要多。还好你不在现场,那些战士吓的连魂都没有了⋯⋯丝毫没有任何斗志。”

“真是让人难过。”想到魔古族步步逼近的德兹科也暂时放下了个人恩怨。

“但当他们听说了朱鹤和你幼崽的故事后,他们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之前还陷入在痛苦和绝望中的人们,一下又焕发了生机!”莫吉莫边说边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怎么能扭转得了战局。”德兹科冷冷地说道。

“我们金莲教为明日而战,朱鹤向我们承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今天到这里一定是相信山谷需要下一代的保卫者。”莫吉莫从怀里掏出一块木刻雕饰品放在德兹科面前的栏杆上。“这原本属于我们金莲教的一员,昨天牺牲在了战场上。把他交给你,我想他的在天之灵也将得到慰藉。”

德兹科将雕饰拿在手里:饰品上用精湛的工艺雕刻出了朱鹤,从头至尾都有陌生语言的奇怪字体。虽然只是一块木头,但仍让他心里感到不安。

“有句说:‘命运就像落叶,居无定所;生命就像云彩,转瞬即逝;山谷就像苍穹,永世无穷。’这是我们金莲教的一个古老的谚语,它时刻提醒着我们哪怕是在最黑暗的时刻希望就在下一个路口。就算一人死去,其余的人仍会扶起倒下的旗帜。你一直和我提及你妻子追逐着她的梦想,我想你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莫吉莫,你知道我很想忙你们。但我⋯⋯”他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猢狲脸上期待的表情又戛然而止。他实在不忍心当面把话给说穿了,何况他又怎么能和金莲教的人解释清楚呢?他们一直认为德兹科交出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要做的只是选择哪一个。

“现在不用急着回答我。”莫吉莫知道德兹科有他的难处。“说实话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智先生不希望我们来打扰你,让你有充分的时间来考虑这个决定。我来这里是想给你这个礼物,谢谢你为我们所贡献的一切。”说着猢狲离开了平台的栏杆。“我得走了,他们肯定在鎏金亭找我呢。”

莫吉莫快步走下平台的台阶,德兹科将栏杆上的赤精饰品拿在手中。选择,天神的指令在他的脑海里游荡着。为什么要我选择?他很想当面反驳这个要求。他的孩子现在成了金莲教的救世主。如果他拒绝交出孩子,所有人都将怪罪他们破坏了这片原本充满美好希望的大陆。 德兹科将木雕饰品放回原处,把云蹄和红角从篮子里抱了出来。他将孩子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想象着这些小家伙长大后的场景:学习烈日行者之路、辅佐他一同举行纪念安瑟和大地之母的仪式、倾听他讲述妻子临危不惧的故事。

“莱莎⋯⋯”德兹科轻声说道,他真希望妻子能在身边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如果她还在的话,会做怎么样的决定呢?突然之间,他想起妻子在临终前给予他的嘱托:亲爱的⋯⋯不管未来如何⋯⋯请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莱莎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霎那间,这番遗言开始在他脑子里翻腾起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我会保护好孩子们的。”他望着自己的幼崽说道。

“娜拉。”德兹科扭头喊到。他估摸着她肯定躲在附近某个地方。虽然德兹科早早就把她派到其他地方去了,但娜拉肯定不会放心两个孩子的。

莱莎的表姐从白杨树后走了出来。“金莲教的人还是不明白吗?”

“我不怪他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娜拉边问边向栏杆走来。

“我们⋯⋯”德兹科顿了顿。“从现在开始双月殿就交给你掌管了。”

“什么?”娜拉有点不敢相信。“你要离开多久?”

德兹科朝赤精的雕像最后望了一眼。“永远不会回来了。”

接近凌晨时分,德兹科把两个孩子放进了篮子里从神殿出发了。伤感的娜拉在告别的时候止不住泪水,但她明白这是最好的决定。做为一个烈日行者,她知道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为了家庭的幸福而牺牲、为了家庭的团聚而牺牲,多大的代价也值了。

娜拉希望能陪在孩子的身边和德兹科一起离开这里,但德兹科需要她照看着神殿。他实在信不过其他人。和莱莎一样,娜拉是个通情达理而又坚定不移的天生领袖。

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不希望牵连到他身边的人。他亲自做了这个决定,后果也应该由他来承担。德兹科还不清楚金莲教、或是朱鹤会做出何等反应。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部落的名声因为他而蒙受打击。虽然当前动荡的局势在谷内制造了不少混乱,但他的人民的未来将植根于这片大陆。

德兹科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深感内疚,但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也许金莲教会很快忘记这件事情。

牛头人抓紧了早上的时间,避开主干道、径直地穿过北面的山脉。他估计日落时分就可以抵达天神之门,从那里就可以出谷了。

中午的时候德兹科在一座小山丘的山脚下停了下来。依照先前娜拉的吩咐,他取出一些草药混在牦牛奶里。她告诉德兹科一路上让孩子们吃这些能保证他们健健康康的回到莫高雷,到那里他就可以让当地懂得如何带孩子的妇女来照看。不过她忘记提到的是,两个孩子非常讨厌这种调和过的牦牛奶。才吃了口,他们便同时开始嚎啕大哭。

“哪有这么难吃。”德兹科有点恼怒。他赌气地吞了一大口,粘稠、苦涩的牦牛奶让他忍不住地开始咳嗽起来。刚才还眼泪汪汪的红角和云蹄看得也大笑了起来。

“怎么可以对长辈不敬,两个小不点。”德兹科皱了皱眉头说道。

德兹科刚想给孩子再吃几口,地面就开始颤抖了起来。山顶上,三头牦牛拉着一辆满载着熊猫人的牛车从山上呼啸而下。由于气息太急,牦牛的嘴边都是口水形成的泡沫。

“魔古族!”牛车从他身旁飞过的时候一名乘客喊到。“就在大门那里。”

怎么可能?德兹科匆忙地将孩子装进篮子里。他慢慢地爬上山坡,高举着手中的护盾。爬至山顶后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邪风,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他向远处泛着火光的天神之门望去,一群暗蓝色皮肤的韶天入侵者向山谷的入口涌来。身着轻甲的金莲教则冲向来犯的魔古族。火炮发射的响声像惊雷一样划过山谷,一整排金莲教战士瞬间就消失在来袭的炮火中。其余的则见势赶忙开始撤退,魔古族紧跟在他们脚后将未能逃走的屠杀殆尽。

德兹科心里咒骂着,前进的方向被切断了。他转身跑下山丘,一边盘算着自己的去向。牛头人曾听说在西面还有一道门,可万一关着该怎么办。或许他还能另辟一条蹊径,说不定有什么当地人才知道的山道或是地道呢。

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不能再回到神殿去了,现在已经不是走回头路的时候。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会挺过去的。他鼓励着自己。

他在山脚下发现有个难民正等着他。年老的熊猫人下巴上长着一撮细细的胡子。“那就是条死路。”他淡淡的吐出一句。

“的却,那你上哪儿呢?”德兹科问道。

“雾临村。很多难民和自己家人走散了,我要去那儿找我的孙子、孙女。听说很多难民都被安置在那里。你去哪儿?”

德兹科对雾临村了解并不多,他记得那是山谷西南面的一个小型难民营。也许在那里他可以打听到另一道门的消息,那怕门是关着的至少他有个地方能歇歇脚。也许等他从雾临村出发的时候,金莲教已经把韶天入侵者赶出了天神之门。

不过依目前的态势恐怕很难。

“我也去雾临村。”德兹科回答说。

德兹科和随行的难民穿过山谷的东半边,队伍里受伤和年老的熊猫人使得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极为缓慢。但德兹科并不在意,他很享受和他的孩子在一起,很少和周围的人搭讪。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撞上金莲教的人,不过目前并没有他们的踪影。

车队在第二天的黄昏到达了山谷南边通往雾临村的山间小道。落日下闪耀的池水额外刺眼。在如此近的距离,德兹科好像能感觉到池里的水有股看得见摸得着的神奇魔力。就在他着迷于欣赏水池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有动静!”喊叫声来自队伍前方的难民。

德兹科拖着他沉重的双腿从车队的后方挪到人群的前面。一路上他基本没合过眼。虽然难民都是些心地善良的人,但大都连怎么使用武器也不知道。孩子们在夜里没人看守他实在是不放心。

一小撮难民挤在车头前激烈的讨论着。德兹科瞥见远处的山道入口处有人生了一堆营火,将前进的道路给挡住了。

“有谁知道生火的是谁吗?”他问了问聚集在一起的熊猫人。

“刚派人去探查了。”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说道。他向附近的其他人挥了挥爪子,“有些人认为是魔古族,但他们不可能在这么开阔的地方生火扎营。”

“哟,你什么时候成魔古族专家了?”身旁的熊猫人讥讽道。“我听说韶天的入侵部队已经渗透进了整个山谷,见人就杀、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火说不定就是个引我们上钩的陷阱。”

凝重的气氛开始在车队里蔓延开来。德兹科的尾巴前后甩着试图减轻他焦虑的心情,他告诉自己魔古族不可能已经杀到山谷的深处。

过了一会儿,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边跑边向车队挥手:“前面安全!”

德兹科周围的熊猫人长舒了一口气,但他仍保持警觉。

“都是些难民吗?”他向远处的探子喊道。除了魔古族,另外一个让他担心的敌人就是——联盟。和双月殿一样,部落的死敌在山谷的另一个角落也建起了一个根据地。德兹科曾和联盟的一位领袖——安度因?乌瑞恩王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和牛头人一样,这位厌恶冲突的年轻人类来到这里寻找希望与和平。不为德兹科所知的是,他的肩上也同样负着重担,联盟中的好战狂人的人数丝毫不亚于部落。

“不是。”探子说道。德兹科可以看到他脸上微微地一笑:“是金莲教!”

“坐下、放心吃、好好休息!”莫吉莫舞着手臂兴奋的喊到。

猢狲背后生着旺火,火堆上架着的大铁锅飘着热气。仁慈的翁在一旁把锅里的米饭盛在刻着四位天神的木质小碗里。一位德兹科从未见过的熊猫人忙着从皮制的旅行包里取出杯子。这位身着黑色护甲的金莲教身形硕大,牛头人站在他旁边都显得娇小。他有着棕黄色的头饰和胡须,身上的大衣则是纯白色的。

饥饿劳累的难民都匆匆向火堆处赶去。德兹科在闻到空气里食物的香味时自己的胃也咕噜噜叫了起来,但他并没有动一步。金莲教的出现让他有些恼火,他的不辞而别肯定已经不是秘密了,如果金莲教真的尊重他的选择就应该让他远走高飞。

而他们暗地里一直跟着他。

“德兹科!快来啊!你肯定是饿坏了。”莫吉莫向他挥手示意。

德兹科闷哼了一声,对如此随意的口吻感到不悦。好像在这里遇见他莫吉莫一点也不意外。 牛头人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向后走了几步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他的内心现在就和营地里的那团火一样熊熊的燃烧着。他把红角和云蹄从篮子里抱了起来给他们喂奶。两个孩子现在听话多了,喂奶的时候一点也不吵。德兹科甚至觉得他们喜欢上这个牦牛奶的调和物了。

孩子们刚吃饱莫吉莫就朝德兹科走了过来。“刚才正忙着招呼难民,这才有空过来。”莫吉莫开口说道。“感谢天神你和幼崽都相安无事。我们大家都很担心。”说着他蹲了下来,朝着两个孩子咧嘴一笑。乐呵呵的小家伙则用手拍打着猢狲脸颊上那又长又白的胡子。

“想必你还记得翁吧。”莫吉莫指了指他的两名伙伴,此时正为了照顾难民忙得不可开交。“大块头的是鲁克,他不太懂礼节但是个忠心耿耿的汉子。别看他看上去挺温和,打起来有的敌人好受的。你要是和他相处长了肯定会喜欢他。为什么不一起来吃呢?我们这里还有很多——”

“你一路上都跟着我。”德兹科扔出了一句。

“嗯⋯⋯不全是。”莫吉莫回答道。“天神之门被迫关闭后,我们猜想你肯定会路过这里。毕竟谷里能去的地方就这么些。”

“我已经铁下心要离开了,莫吉莫。”德兹科的声音异常坚定。“虽然在此之前我应该当面和你讲明白,这个错在我。但是你们暗里跟踪我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我的孩子——两个孩子都将在莫高雷长大。我是不会回心转意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是我一人的决定,和神殿里的其他人没关系。”

“娜拉都跟我说了。我和智先生谈过,他说要是你真的想离开,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德兹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以为金莲教会极力挽留他。“那天你不是还说我的孩子对你们金莲教的未来有多么重要?”牛头人有些疑惑不解。

“我和金莲教的兄弟们都为你的孩子感到骄傲。但他们是你的骨肉,是去是留我们无从决定。”

“那又为何跟着我?”

“金莲教誓死保卫这片山谷。你的孩子被赤精选中,那他们的安危就是我们的责任。只要幼崽还没踏出这里,我们就会履行我们的义务来保护他们。至于你为何选择离开我一直无法理解。你不远千里来到潘达利亚,不就是为了能来到这吗?”

“你说的没错⋯⋯至少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德兹科沉下了头。“如果今天赤精要我披挂上阵、独自一人冲向魔古族的阵线,我德兹科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不会有二话。我会答应他去做任何事,除了这个⋯⋯”他抬头看着莫吉莫。“这不是我和来锦绣谷的初衷。”

“你又怎么知道呢?”

“不要和我罗嗦!”德兹科心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他算是看清情况了:莫吉莫是想来说服他。姓智的肯定派猢狲来给他洗脑子,让他回心转意。

“你有想过我的损失吗?”牛头人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家破人亡?我的族人在这里找到了和平、希望。我呢?我在这里得到的只有伤心和难过。”德兹科深吸了一口气来缓和自己激烈的情绪。他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德兹科并没有注意到翁、鲁克和火堆旁坐着的难民都静静地盯着他看。

整个对话的过程中莫吉莫都显得无动于衷。“期望⋯⋯有时候是件挺可怕的事。”他拿着一根树枝捅了捅火苗。“我最早加入金莲教时也有很多的期望,但几年后我对这个地方完全丧失了好感。这里的环境既陌生又古怪,我那时只想回家。一天我下定主意准备离开,但溜走的过程中被智先生逮了个正着。智先生并没把我批一通,相反他很理解。他甚至向我保证带我去见我的家人。你要知道除了办公事,金莲教几乎从不踏出山谷的。智先生真心关心我们。”

“等探亲的日子来临时,我和智先生来到翡翠林里一座烟雾缭绕的山丘上。回到自己的村子让我感到激动而又有点害怕,我那时都有几年没见过家里人了。”莫吉莫说着摘下了他辫子上的青色发带,伸手拿给德兹科看。那个发带一点也不起眼,普普通通的皮带子看上去已经非常的老旧。“这是我母亲的,我在老家茅屋的废墟里找到的。整个村子被掠劫一空,一个活口都没有。猢狲族群之间经常发生冲突。”

“这太不幸了。”德兹科开始为先前的大发雷霆感到羞愧。

“对我来说却是万幸。如果我没被选中,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没人能预测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何必与你不能控制的事情做斗争呢。人只有当抛下一切期望时才算是真正的自由。保卫山谷是我们的职责。不管命运将我们带到何方,能肩负起如此伟大的使命我们此生无憾。对我们来说,别无他求。”

莫吉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双月殿吧。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山谷里现在多不安全,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德兹科望着闪烁、飘忽的火苗,深吸了一口气。火焰总是在移动、永不停息。他在潘达利亚的旅程又何尝不是呢?唯一永恒不变的只有他,他带着孩子穿过了丛林、山脉和数不清的凶险,他和魔古族这样潜藏在大陆阴暗处的凶狠敌人交过手;从始至终他都成功的保护了自己的孩子。

双月殿才不是什么牢不可摧的堡垒。德兹科甚至觉得金莲教把神殿交在他手里,只是为了能拉拢他。他们想要将他逼上绝路,无处可逃。

德兹科摇了摇头:“你有一点没说错,山谷现在很危险。但有个地方能保证我的孩子们的安全——就在我的身边。我不会让他们离开我半步。你要是想继续跟踪我,那请便。但我们的目的地是雾临村。”

德兹科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赶忙用手肘将自己撑了起来,责备自己不该睡着。他本打算整夜都看守着营地,但一路上的颠簸劳累迫使他还是睡了过去。

他身边几只牦牛闷哼着,蹄子不停地在地上蹭着。好像是有东西惊动了它们。

德兹科的第一反应是去检查自己的孩子,两个小家伙安静地睡在火堆旁的毯子上。他轻轻地抱起孩子把他们放回篮子里,随后把篮子挂在了自己身上。

另一个营地里的难民也开始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揉着他们睡眼惺忪的眼睛。莫吉莫、翁和鲁克三人则一动不动地站在火堆的另一边,在黑夜里巡视着什么。

“有什么动静么?”德兹科向他们问道。

莫吉莫伸出手指贴在自己嘴上示意德兹科保持安静。“鲁克好像看见了什么。”他轻声地说道。

鲁克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他的爪子紧紧地抓着一把装有尖刺的巨大铁锤。“鲁克觉得那些石头很可疑。”身着白衣的熊猫人低声咕哝着。

“为什么这么说?”翁问道。

“它们在动。”鲁克呲着牙。“笨石头、蠢石头。”

德兹科将自己的背对着火堆好让自己在黑夜里看的更真切。慢慢地,眼前的轮廓、形状开始浮现出来:那是他们准备经过的山道旁的陡峭山坡。坡上点缀着大小各异的圆石,但德兹科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只不过是——

突然山坡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德兹科还是觉察到了。

“翁,去叫醒难民。切莫发出动静。把牛车寄在牦牛上。”

翁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德兹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山丘,他还不确定刚才看到的是否为自己的幻觉。然而坡上又有了动静,这次那些石头没有停下。

“跑!”莫吉莫转过身来对德兹科喊道。“快跑!”

十块巨大的岩石像山崩一样向山下滚来。

德兹科这才发现,那些石头不是在滚。是在跑。

巨石滚落之际,鲁克怒吼着高举手中的铁锤。在火光中,德兹科终于看清了它们壮硕、犬状的身形。狰狞的面孔令人胆寒。

“是魁麟。”德兹科倒吸了一口冷气。

野兽冲向了山下的营地,它们花岗岩般的皮肤上印着奇怪、不协调的纹路。魁麟是魔古族的膝下犬,和他们的主子一样都像是活体石雕。

受到惊吓的牦牛蹬着它们的后腿,牛车上只寄好了两头牛。翁竭力地拉着缰绳阻止它们跑走。营地里的难民则乱成一团,用零星的木片点燃火来当作火把。不知出了什么事的红角和云蹄开始放声大哭。

与其说是攻击,魁麟只是在营地的周围绕成一个较宽的半弧形;阻止难民逃向山谷的北面,却把通往山上的路给留了出来。

“雾临村的山道是安全的!”翁大声喝道。“大家快往——”

“都别动!”德兹科赶忙喝止住众人,他很清楚敌人的用意。“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我们赶到山道上去。”

“他说的没错。”莫吉莫大步跨到德兹科的身边,气息非常沉重。魁麟亮着尖牙向营地步步逼近,但始终没有攻击。“我们必须向北面突进,回到山谷的中央。”

“鲁克来开路。”白衣的熊猫人将一部还未拴住的牛车举过头顶,如树桩般粗壮的胳膊在重压下开始颤抖。伴随着一声震耳的咆哮,他将牛车向前扔了出去。牛车在魁麟包围圈的正中央摔了个粉碎,受惊吓的野兽向两边逃窜而去。

“趁现在!”德兹科单臂一挥。

难民向突破口猛冲而去,身旁的魁麟赶忙从四处赶来收缩阵线。鲁克的铁锤在半空中找到一头魁麟,而德兹科则看见有四只正向他扑来。他心中默默地向安瑟祷告了一番,夜里包裹着他的寒气突然充满了力量,变得犹如白昼般温暖、明亮。

他卸下前臂上的盾牌,将那块锯齿状的铁片狠狠地掷向了一头魁麟。盾牌闪着金光、划过空气直挺挺的砸在第一头野兽脸上,整个盾牌都嵌在魁麟的脑门里。被击中的野兽由于惯性撞在了它的同类身上,将另一头魁麟也劈成两半。

另两头毫发无伤的魁麟则继续前进着。莫吉莫用他的双臂将自己推至空中,一脚踢中了一头。余下的一头跃向德兹科试图将其扑倒,他赶在魁麟之前迅速地转过身来,用没有拿武器的那只手来保护胸前的云蹄。

有什么被扯断了。德兹科感觉肩上的分量一下子轻了下来。魁麟扯断了绳子。

牛头人在装着云蹄的篮子落地前将它一把抓住。他刚抡起自己的锤子就看到魁麟开始向山道处逃窜了。

嘴里咬着系着另一个篮子的绳子。红角在篮子里哭叫着。

牛头人向哭泣的幼崽奔驰而去,奋力猛踩的蹄子在土地上留下深深的烙印。莫吉莫赶忙追上德兹科,猛拉着他的手臂将其止住。

“我会帮你找回孩子。”猢狲恳求道。“带着云蹄先和难民撤离吧。”

“我不会丢下孩子不管的!”德兹科说罢狠狠地甩开了莫吉莫的手。

“那就把云蹄交给我,由我带他去安全的地方。”猢狲的语气近乎是在求情。

德兹科愣了愣、犹豫不决。难民身后也有追兵,魁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两头野兽将鲁克按倒在地,大块头疯狂的用爪子拍击着它们的脑袋。

“去哪里才算是安全?!”牛头人回驳道。“你之前不是说⋯⋯”

山间里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德兹科将莫吉莫推至一旁,用手紧紧攥着装着云蹄的篮子。他轻声向安瑟祈祷,在即将发生的战斗中为云蹄罩上一层光芒的护盾。

跨进黑暗的山间小径里,牛头人意识到莫吉莫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但他的心思全都在远处红角的哭声上。前方微弱的火光扑闪着,在山丘的一边依稀可以看到暗橘色的火焰。

德兹科没跑几步就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红角就挂在一名韶天魔古族的大手上。除了一件皮质短裙,健壮的魔古族身上找不到丁点护甲。岩石般暗蓝色的皮肤在另一只手上的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微光。刚才那头魁麟就蹲在他的前方不远处,旁边还有两名身着重甲、手持长矛的韶天入侵者。

那个魔古族人一言不发,德兹科也没指望他会开口。这个民族向来不和人理论,他们的逻辑完全有悖于任何诚实高尚的民族。他们带着藐视的眼神看着德兹科,满脸怒容。领头的韶天将红角举到半空中以示挑衅。

他欣然接受了挑战。

“德兹科!”莫吉莫从山道的入口附近大喊道,牛头人完全不予以理会。他脑子里听到的只有两个孩子的哭喊声,和冥冥中妻子的恳求声。

亲爱的⋯⋯不管未来如何⋯⋯请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身披重甲的魔古族和魁麟最先袭了过来。德兹科一锤子挥在那条走狗的脑门上,整颗头颅被击的粉碎。一道闪光随着挥击倾泄而下,直奔身旁的魔古族。那魔古入侵者见状赶忙向一边闪去,但为时已晚。半边的身体已经被安瑟的光芒击中,随即瓦解成灰。

远处的魔古族头领后撤了几步,用手遮挡那刺眼的光芒。他愤恨的摇了摇头,一把将火把掷在地上。他从短裙里掏出一把短刃。猩红色的卷状手柄、黑色的魔法能量游走在利刃上。

德兹科绝望地看着韶天举起短刃,准备刺向红角。

火光突然熄灭了⋯⋯黑暗笼罩着山道。一个暗影突然从他的头上窜过——是莫吉莫高高地跃了起来。剩下的一名全副武装的魔古族向德兹科冲了过来,把他的视线全挡住了。德兹科赶忙闪身躲过来袭的一记重击,但矛柄砸在了他的手腕上打飞了他的武器。魔古族见势一口气冲向了德兹科,意图把他撞翻在地。牛头人顶住了这次攻击,一头撞在魔古族的头上。韶天一下子被打懵了,两脚一软、瘫痪在地上。

德兹科双膝跪地。鲜血从他的额头涌出,使他无法睁眼。

他在地上匆忙地摸索着寻找武器,不管是什么总比空着手强。他摸到了死去的魁麟。

德兹科一把抓住魁麟的后腿。起身、扭腰,将整个人的重量向前仍了出去。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紧绷着。山道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瞬间所有的叫喊声都不见了。

“红角!”他发生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手中的魁麟如离弦之箭一般被径直地扔向魔古族的胸口。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魔古族踉跄了几步,随即纹丝不动地倒在了地上。

前方的暗影闪动着。德兹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那里跑去。他能感觉到云蹄还在他左手的篮子里。牛头人不停地揉着被鲜血覆盖的眼睛,他第一眼就看到莫吉莫跪在那里。魔古族头领则在他附近躺着,那把魔古族短刃插在那花岗岩般的脑袋上。

“孩子呢?”德兹科急切地问道。

“在这。”莫吉莫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极为虚弱。他脖子上的深口子不停地在往外流着血。孩子的眼睛合着,身上沾了很多的血。有些还是猢狲的。

德兹科在伸手接过孩子时,向安瑟祷告治愈孩子的伤口。黄色的光芒照耀在红角身上,等光芒消散之时,德兹科不敢睁开自己的双眼。

“不⋯⋯”德兹科的吼声中夹杂着愤怒。一股似曾相识的无助感向他袭来。和莱莎去世的时候一样,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没能将妻子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德兹科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魔古族的利刃伤到了他。”莫吉莫沙哑的声音说道。“武器浸过毒。这么强的毒性,你我都治愈不了⋯⋯但还有一丝希望。”莫吉莫有气无力地抓着德兹科的手放在红角的胸前,孩子还有心跳。虽然已是非常的虚弱。“幼崽还活着。”

“我不知道怎么能救他⋯⋯”极度沮丧的德兹科将双拳砸向地面。

“我有个办法。”莫吉莫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度步履蹒跚、差点跌倒在地上。“你还记得神圣的水池吗。只要幼崽还有一丝生机,山谷里的水必定能——”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眼睛直挺挺的瞪着。“云蹄⋯⋯”猢狲说道。

德兹科低头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

“难道他⋯⋯”眼泪从莫吉莫的眼角中流了下来。“不⋯⋯”

装着孩子的篮子早已是不成样子了。云蹄的血染红了德兹科的手臂,孩子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牛头人手一抖、跪倒在地上。幼崽滚落至他的膝盖。他用双手抚摸着孩子,浑身冰凉。突如其来的现实像一把刀扎进了他的心房。

他满脑子都想着去救红角,连云蹄已经死去了也不知道。

“走这边!”莫吉莫喊道。身负重伤的猢狲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力气。他手拿着魔古族的火把疯狂地挥舞着,示意德兹科继续前进。牛头人紧随其后,一手小心地抱着红角、另一只手则抱着云蹄的遗体。

猢狲的身后,池水在夜空下闪着柔光。一座精致的木雕拱门架在水池的上方。这是谷内最南面的水池,离山道上发生的伏击距离不远。

德兹科驱使着自己紧跟莫吉莫的脚步。他的大脑无数次的回忆着刚才的战斗。德兹科回顾着之前的记忆,试图找出云蹄丧命的那一幕。到底是什么时候?难道是魔古族向他撞来的时候,还是他迎头回击的时候?是不是他害死了云蹄?

难道是他撞死了自己的孩子?

牛头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对自己万分的厌恶。“以安瑟之名,肯定是我。”他绝望的说道。“肯定是我。”

“站起来!”莫吉莫说罢用火把的末端劈头盖脸的敲了下去,一下子把牛头人给打醒了。他头转了好一阵才看到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猢狲。

“人已死,至于死因你无从而知。”莫吉莫喝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救活红角。”

德兹科踉跄的站了起来,随着莫吉莫来到了池边。

“魔古族曾用这些水来做恶,但它也可以用来造福。”猢狲解释道。“每个水池都代表了不同的情感。勇气、宁静⋯⋯”莫吉莫颤抖着踏进了水池。伤口处的血将池子给弄浊了。“这个水池代表着希望。”

“那我⋯⋯我现在该怎么做?”牛头人问道。他探着头向池子里望去,几条被水池能量照亮的鱼见到他匆忙的逃走了。

“把红角递给我。”

德兹科毫不犹豫的把孩子交给了他。他目前已经是回天乏术了。牛头人所能做的只有望着莫吉莫小心翼翼地将红角浸没到他的脖子处。

突然他被眼前的这一幕感动了,莫吉莫对待他的儿子犹如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猢狲冒着自己性命的危险,给了红角一丝生存下来的机会。回忆之前那场战斗,牛头人很清楚:是莫吉莫奋不顾身地挡在了那把刺向红角的利刃前。虽然还是伤到了孩子,但如果不是猢狲相救,红角早已是一命呜呼了。

“快过来。”莫吉莫艰难地挥了挥手,他开始显得虚脱了。“把⋯⋯云蹄留在边上。”

德兹科迟疑了一下。不情愿的将云蹄的遗体放在了池边上,自己跃入了水池。

“盛⋯⋯一点水。”莫吉莫继续说道。“把⋯⋯他们浇在红角的身上。”

德兹科照着他的话做了,心在怦怦地跳。他用水从孩子的头上浇了下来,莫吉莫则在旁一起帮忙。晶莹剔透的水珠流淌在红角的鼻子上,但并没有发生任何效果。

“怎么什么都没发生。”德兹科赶紧盛起更多的水,但莫吉莫一把抓住他的手。

“接下来的⋯⋯就交给山谷了。”猢狲的气息越来越弱。“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只需要心存⋯⋯希望。就和莱莎一样,她在临终前⋯⋯从未绝望过,不是吗?”

“她从没有。”德兹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莱莎总是那么的乐观、坚强。她才值得活下来,而不是他⋯⋯如果莱莎还在的话,那所有发生的事都——

德兹科觉得一股热潮向他涌来。他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却看到了半透明状的赤精图像如履平地般行走在水面上。他的尖爪触碰到水池时,扬起一片闪着金光的涟漪。每一步都伴随着清脆的谐音,就好象一只响铃在那里摇晃着。

天神猛地展开了他的双翼,强烈的气流吹起的水珠如雨点般落在了牛头人和猢狲的身上。莫吉莫拍了拍自己的头颈,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赤精依下身,透过水面用他的喙轻触在红角的胸口上。德兹科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祈祷着奇迹的发生,时间好像是静止了一样。就当他开始为最糟的情况做打算时,孩子抽动了一下。惊讶的德兹科两眼瞪的大大的。红角睁开了眼睛,四处张望直至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他随即伸出小手,向爸爸哭嚷着。

“谢谢你!”德兹科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突然想起了云蹄,他转身向水池边的遗体望去。“赤精,有什么办法来救救我的——”

他话刚说道一半,转过身来发现赤精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魁麟全数歼灭,难民和翁在一起。”鲁克说着用他巨大的爪子拍着胸脯。赤精出现后不久,他就来到了水池。当这个大块头听到了云蹄的遭遇后,他坐在地上呜咽了好一阵子。德兹科从来也没想到鲁克会为他孩子的死去而伤心,他们俩几乎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

但为什么金莲教会如此在乎他的损失,德兹科心里一直也没弄明白。他所能肯定的是,他们的关怀是真心实意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幼崽和他们是一家人。

“干得好!”莫吉莫向鲁克说道,随即转向了德兹科。“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是先回到神殿吧。我知道你急着离开,但我们好歹要做点准备。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会帮你和红角开出一条通往家乡的道路。”

家乡。德兹科想起了他的祖祖辈辈,在莫高雷和煦平原下所生活的那块狭小领地。当他和莱莎离开时,两人都想着还会不会再回到这里。德兹科对此颇为肯定,而她的妻子则不这么认为。她总是说出现在她梦境里的这片山谷是他们真正的家。一个尚未发觉、却是属于他们的家。他终于明白了她的一番用意。他亲眼目睹了山谷所具备的力量。这不但能造福于他,更可以用来造福更多的世人。

“我不走了。”德兹科回答道。

“真的?”莫吉莫问道。

“还有件事。”德兹科说道。他看着怀里的红角。“你们还能接受⋯⋯”他刚开口却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到勇气把话说完。德兹科将孩子递给了莫吉莫。

“这没有必要。”莫吉莫连连摇头。“如果你认为赤精要求你来报答的话,那你大错特错了。我们不会向你索取任何东西。”

“接受他吧。”德兹科恳求道。“这才是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这的原因。”以安瑟之名,我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他们远渡重洋来寻找山谷,为了能一睹她的芳容,为了能在这里安居乐业。成为山谷中的一部分,与其相融为一。他之前的眼光太短浅。

“如果这真是你的意愿,我们当然会欣然接受。”莫吉莫说。

“这是我的意愿。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我的意思是,怎么把这件事板上钉钉?”德兹科答复道。

“我们⋯⋯”莫吉莫挠了挠脑袋。“会举行一系列的仪式。我会把孩子先带到智先生那里,随后赤精会亲自为他洗礼。那时只有金莲教的成员才可以出席,对不住你了。”

“我能理解。”德兹科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们快走吧。”

“不用这么着急,我们还是先回神殿吧。”

“趁我没后悔之前,你们赶紧走。”

“仪式一旦结束之后,你还能见到他的。”莫吉莫说着将红角抱在自己的手里。“来年将会有许多的勤学苦练等着他,但你能在山谷找到他的。”

“成为金莲教的一员。”

“同样也是你的孩子。”猢狲补充道。“永远都将是,只不过多了个身份罢了。”

莫吉莫看了一眼挂在德兹科胸前的篮子,云蹄静静地趟在里面。牛头人把篮子修补好了,用绳子系着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那他呢?”猢狲问道。

“我会为他建个柴堆在拂晓的时候点燃,希望安瑟能在天上照看好我的孩子。”德兹科回答道。“我⋯⋯我想到时候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了。”

莫吉莫默默地点着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向鲁克招手示意,准备开始出发。德兹科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们。

“等等。”牛头人摸着自己的头,快速地将莱莎的一卷头发解了下来随即将编在了红角的鬃毛上。他最后俯身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在此之后,鲁克和莫吉莫便上路了。德兹科下一个小时里都忙着为搭建柴堆收集木材,盘算着日后的生活将会怎样。他将继续自己在双月殿的职责,但他不知道如何向娜拉和其他人解释所发生的一切。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至于世故的云蹄,他们又会原谅他吗?他又能不能原谅自己?恐怕都不会。但这一切都是由他引起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做了一个糟糕和错误的决定。

在葬礼开始前德兹科坐下来休息了会。天还没亮,但很快就能看见曙光。他能感觉到,至于是什么时候他再也不在意了。

“我们到家了。”德兹科放声喊道。他把云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抚着他的鬓毛。德兹科将脸转向东边,他知道不用过多久伊娜耶就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