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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兰德与玛法里奥: 信仰之种

泰兰德与玛法里奥: 信仰之种

那个暗夜精灵看起来像是在睡着的时候罹难的。除了嘴巴稍显不悦外,她的整个面容已经完全松弛下来。她的眉头微微地皱着,似乎梦境并不愉快。与近来发现的大多数尸体不一样的是,她的躯体非常完好,没有明显伤痕。泰兰德•语风跪下来仔细查看尸体。她的发间布满带血的海藻,尸身正在腐烂,散发着海水的恶臭。看来她已经死去好几天了。她可能是大灾变时被洪水卷至此处的第一批罹难者之一。现在即便是月神艾露恩的祭司可能也无力回天了。

“泰兰德!”她猛地抬头,听到梅兰德——自己的心腹之一在远处高声呼唤。她沿着鲁瑟兰村的岸边找过去,看见梅兰德正在安慰一位正在啜泣的白袍女祭司。泰兰德慢慢的走近,立马明白了因由。一具支离破碎的暗夜精灵女孩的尸体躺在他们面前。

“那是她的姐妹,”梅兰德轻声地对泰兰德说,明显是指身旁悲痛欲绝的女祭司。泰兰德点点头,示意她们离开。之后,泰兰德将视线转向躺在地上的尸体。很明显,她也已经没有希望救活了——尸体四肢错乱扭曲,伤口处的血也已流干——然而暗夜精灵不会遗弃逝者。在入土为安之前,她们会给逝者净身、隐创和正骨。

泰兰德蹲伏下去,抹掉女孩脸上的泥巴,口中轻念着月神的祷文,超度死者灵魂和安抚生者悲痛。尘泥飞洒之间,死去女孩淡紫色的肌肤和深蓝色的发丝显露出来,杏仁般的眼睛仍然圆睁着,死死地盯着阴霾的天空。这多么像几千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张脸啊!泰兰德不由心里一痛,闭上眼不让喷涌而出的泪水流下来。

珊蒂斯……但愿能找到你啊……


“莫希斯,你最远飞到哪了?”玛法里奥•怒风边问边递给侦察兵一杯热腾腾的苹果酒。莫希斯面露感激地一饮而尽,控制住身体不打冷战。巡查回来后,他全身都湿透了,但在向大德鲁伊分享巡查情况之前,他是没办法休息的。两个德鲁伊就这样呆在塞纳里奥兽穴最高的房子里躲着雨。

“风太大了,我也只能飞到迈斯特拉岗哨,不过他们已经从阿斯特兰纳和菲拉斯收到消息。”侦察兵斜坐在小屋的一只木椅上,屋外达纳苏斯城摇曳的树枝让他心神不安。

“阿斯特兰纳撑下来了?”玛法里奥因感到欣慰而不由地抬高声线。几天来,他派出了几支巡逻队伍,但大半的德鲁伊尽全力甚至都无法飞抵大陆。他们都热切期盼能收到最新消息,许多人都忧心肿肿,担心发生最糟糕的情况。

“是的,尼耶尔哨站一带是顶住了,但沿岸的居民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的意思是?”

“黑海岸根本就过不去。派遣到那里的德鲁伊一个都没能回来。”侦察兵的声音因悲伤而哽咽着。因为他的朋友也失踪了。“为了避开不被狂风卷走,我还不得不绕远道。”

“那羽月要塞的情况怎么样呢?”玛法里奥话音刚落,泰兰德曼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木屋的门口。

“羽月要塞?”莫希斯瞥了一眼大德鲁伊,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说下去。“我们的人无法与那边取得任何联系。我们只能远远地看到翻滚的海水和……纳迦。”看到泰兰德走了过来,他赶紧低声耳语,“……成百上千的纳迦。”这种可怕的蛇形怪物也曾经攻击过羽月要塞,不过像这种大规模的攻击倒是闻所未闻。

“你的人有没有看到岛上还有人在?还有没有生还者?”高阶女祭司一进门就急忙问道。

侦察兵摇了摇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泰兰德面露哀痛之色,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泰兰德的内心苦楚。“但那时候天黑压压的,而且雨下得也大。我怀疑将军……”,他略微停顿,重新搜索措辞,“高阶祭司,我的意思是说,羽月要塞的哨兵们是最强大的。”

泰兰德轻轻叹了口气,把手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是你们的勇气和坚定才给我们带回了这个消息。真的非常感谢。这是劫难发生后,我们听到的关于大陆的第一个消息。你也累了,请先去休息一下吧。”

侦察兵点了点头,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玛法里奥转身望着妻子。泰兰德绝美而几乎永恒不老的面容上透露出太多的焦虑和恐惧,还有一丝永不改变的坚定,这种坚定从他们恋爱之初以来多年都从未有所改变。

“鲁瑟兰村有五个罹难者,”她说,“我却一个都没能救活。”

“泰兰德……”玛法里奥心疼地握住她的双手,示意安慰。

“我得去找她,玛尔。珊蒂斯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般。”略微停顿后,她继续说道,“这辈子我也可能就只有这个女儿了。”

她的话深深地刺痛了玛法里奥。暗夜精灵的未来曾经是多么的光明啊。但世界之树诺达希尔的祝福随之消亡,也意味着美梦的终结。暗夜精灵的最新死亡数字并不清楚,但许多人都感到忧心肿肿,内心充满恐惧。众星之子,不再永恒。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要现在去找呢?你怎么知道要塞还没有被毁?”他皱起眉头问道,面露关切之色。

“自从劫难发生后,珊蒂斯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没法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十分确信这一点。”

“你有了幻象?然后呢?”玛法里奥清楚月神艾露恩曾经给予过泰兰德这样的幻象能力。

“不,这次不是。等待艾露恩的预示那就太迟了。这次是来自于我的内心…一个母亲是可以感应到孩子身处险境的。”看到玛法里奥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玛尔,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够相互感应依赖。”

“但是劫难发生后,我们一直都告诫子民要留在泰达希尔——不要擅自去大陆找寻亲人,以免白送了性命。”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是去自寻死路了?”她的眼神中泛着冷光。

“不不,”他承认高阶女祭司是艾露恩最青睐也最器重的战士。“但是,我不能在这个艰难的时刻离开达纳苏斯。我很内疚,因为我经常都不能陪在你的身边。我多么希望回到当年泰达希尔成立时,回到当年我的兄弟在外域自我毁灭时……”。他叹着气,“但是,我改变不了过去,我现在也只能守住这里。”我也多么希望你能陪在我的身边,玛法里奥本想再说下去,但是她的表情让他沉默了。

“玛尔,伊利丹是不幸的,而我们却无力救他。他的疯狂吞噬了自己,最终化为尘烟。”她还记得几千年前萨格拉斯灼伤伊利丹的眼睛时,他看起来完全是判若二人。“我们必须尽我们所能去拯救那些我们能够拯救的人……否则我们将一次又一次为我们所做的选择后悔不已。”

泰兰德转身走出门去,乳白的长袍飞舞旋转,如同快速上升的风暴。

珊蒂斯•羽月将军和一群哨兵围站在雨后旅馆屋顶湿滑的屋梁上,尽量站稳脚跟。他们身上都挂了彩,但还不至于到束手就擒的地步。珊蒂斯举手做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放箭!”弓箭手放低弓箭,朝着群集在下方的纳迦军队放箭。然而可能因为他们太累了,只有一半的箭枝命中目标。将军的箭刺穿了一名纳迦女巫的眼睛。它在浪花中痛苦的挣扎了几下,随后就消失在水涛中,数十名同伴随即顶替上来。纳迦在水中行动自如,援兵增援速度远远超出珊蒂斯和哨兵们的对付能力。

“站稳!”珊蒂斯大喊,只见翻腾的海上突然冲起一道水幕,巨浪直接冲击拍打着旅馆脆弱的正墙面,将军和手下部队全身都给浸透了。珊蒂斯左侧的哨兵勒纳拉脚底一个趔趄,直往屋下掉。珊蒂斯冲了出去,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臂,费力地将她拉上来重新站住。珊蒂斯往下一看,洪水快速涌入旅馆的基部,很快就会被海水淹掉。

“我们必须带着剩下的幸存者转移到高地去,”珊蒂斯大声发令,“这屋子随时都会塌掉。勒纳拉,带他们上塔!右边的人都跟着她。”珊蒂斯对这一半哨兵举手示意,“只有到那里,我们的机会才更大。”勒纳拉点点头,侧身走到屋顶边缘,摇晃着跳到下面的阳台上。其他哨兵紧随其后。他们的步伐都非常疲惫不稳,珊蒂斯于心不忍,掉头不看。

“剩下的人,我们现在要作的就是不要让敌人发现我们的人正在转移。就位!”将军一声长啸,抬弓猛烈射击。她清楚,自己的军队正处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稍有闪失,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令将军感到欣慰的是,精灵们很快就集结完毕。箭雨急速落到水面上,纳迦军队的阵脚立马大乱,被击射得嘶嘶直叫。侵略部队的攻击势头缓了下来,似乎正在进行撤离。不消片刻,纳迦都消失在水面下,只见纳迦的影子在水面下乱窜。珊蒂斯回头看了旅馆后方一眼,这座岛屿的大部分都被水淹了,不过哨兵和平民们仍有点时间转移到高塔上去。当她的目光回到海面上的时候,纳迦已经无影无踪了。

然而这次纳迦军队是在重新集结,它们用足以挡住十个纳迦以上的庞大贝壳挡住士兵,逆着箭雨前进。珊蒂斯示意让哨兵们停火。“你们快去和他们会合,我来干掉这些家伙。”其他的暗夜精灵彼此交换迟疑的眼神,有些踌躇不前。“到勒纳拉那里去。马上!”她大声叫道。

等不及回应,珊蒂斯从屋顶上一跃入水。纳迦转过方向,呼呼地向珊蒂斯包围过去。珊蒂斯不由想起纳迦那些陈久而又龌龊的过往。艾萨拉女王领导下的上层精灵贵族们愚蠢将燃烧军团召唤到这个世界,让恶魔们做尽坏事,直到被暗夜精灵联军打败。幸存下来的上层精灵被流放到海底,他们在那里变成了自己前身的可怕突变怪物——纳迦。

那个时候珊蒂斯还很年轻,但是当时她已经和泰兰德并肩作战了。虽然纳迦想要重获上古荣耀的妄图没有得逞,但是她对它们还是恨得咬牙切齿。她要等它们都围上来,等待时机成熟。珊蒂斯阖上眼睛,开始念起艾露恩的古老祷文,每一个字都充满信仰与敬畏,就像多年以前她还在接受月神祭司训练时,泰兰德所教导的那样。纳迦将暗夜精灵将军团团围住,听到将军在轻念圣词,有的还嘶嘶地恶毒嘲笑着。

艾露恩瞬间就作出回应。能量光束砸落在珊蒂斯四周的纳迦头上,纳迦们被吓得张大嘴巴,死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最后的惨叫声归于沉寂时,珊蒂斯不由生起一阵冷酷的满足感,蔑视着四周的尸体。

“污秽的上层精灵们,你们的信念始终这么不堪一击。”

这个行动非常冒险,然而它却奏效了。虽然珊蒂斯的力量只有导师泰兰德的一半,但早年在月亮神殿,泰兰德就对她另眼相待了。训练给予她其他哨兵不具有的能力,在弓驽刀剑不足的时候,还有其他的办法来治敌。但是祷文的力量也正在耗尽:念出祷告往往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珊蒂斯挣扎着从海里游到岸边。脚刚一触地,珊蒂斯抬脚就往平民和哨兵转移的高塔跑去。事情似乎不太对劲,照理说,他们不应当只走了这么一点点路。快靠近的时候,她看见勒纳拉和同伴正在对付一大群纳迦士兵。羽月要塞的居民们则四处乱窜,恐慌而无助地寻找庇护——对珊蒂斯来说,他们当中的每个人就像心头肉一样亲密和宝贵。

学者奎恩提斯•琼斯派勒跑在最前头,准备冒险冲过哨兵与第二队纳迦之间的缺口,以寻求掩护。珊蒂斯还记得曾经和奎恩提斯谈过关于范达尔•鹿盔的事情,当时他们都愚蠢地认为泰兰德会就鹿盔的可疑行为进行责难,谁曾想高阶女祭司却仅仅提醒他们,塞纳里奥议会的行为不在她掌管的范围之内。尽管如此,精明的奎恩提斯还是早就看清了鹿盔的野心,甚至明白自己只有呆在要塞里并在珊蒂斯的关照下才能从大德鲁伊的手里逃过一劫。

但是这次,他再聪明也救不了自己了。纳迦首领看到了这个奔逃的暗夜精灵,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珊蒂斯大叫着警告奎恩提斯,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纳迦的三叉戟已经刺入他的后背。他绝望迷惑地看着珊蒂斯,倒入海水中,鲜血染红海水,随后慢慢被海水稀释冲淡。


破晓的光芒被阴霾的天空所遮蔽。就是在这种寻常的时间,达纳苏斯的居民们仍然躲在家中。对有些人来说,这是一种慰藉——大灾难每天都会咆哮而来,他们都已习以为常了。而对其他人来说,这何尝不是让自己花点时间单独沉浸在悲伤中的一个借口。对泰兰德而言,这倒是一个可以独自成行的机会。

高阶女祭司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就潜出了月神殿,找到一条暗藏在达纳苏斯的堂皇建筑下的小路。那条路走起来有些费事;但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她焦虑得也顾不上隐形了。转过角落后,抵达只有她和丈夫才知道的简陋住所。

泰兰德推开门,一束月光从门缝透过,洒在屋子的暗黑色地板上。房间似乎已经被荒废多年。她猜测玛法里奥应当还在兵营里,于是就开始为这次的危险行程收拾东西。将长袍换成类似哨兵板甲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她只留下一枚简单的新月戒指,这是她作为月神女祭司身份的标志。

泰兰德打开一个大箱子,移开弓和箭袋,然后取出那把漂亮且制作精良的月刃。当她解开包裹着月刃的封套时,暗淡的月光在三面锋利的刀刃上发出微光。泰兰德几乎能感受到它从前所接受的祝福,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如果莫希斯的报告是正确的,那么她的确能用得着它们——为了获取每一个可能的优势——为了成功。

泰兰德在转身离开时,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品。那是一大盆的盆栽植物,摆放在面前的架子上,心形的叶子蜷缩在优美的枝条上。这盆植物叫做“情人花”,几千年前这种植物还很常见,可是后来在卡里姆多就慢慢地绝种了。

当年珊蒂斯不知用什么方法得到了一盆,在泰兰德和玛法里奥的婚礼上献给他们。泰兰德收养的这个女儿当时非常俏皮地微笑,开心地告诉来宾们关于情人花的由来:据一个古老而毫无根源的卡多雷传说,情人花只会在拥有完美爱情的情侣手中绽放。珊蒂斯自然认为玛法里奥和他的妻子才是实践这种说法的理想人选。宾客们欢呼着并向他们敬酒,赞颂他们真挚的感情,不过这情人花还是无动于衷,仅仅只是发芽而已。

这是只有珊蒂斯才会送的礼物。泰兰德希望这不要是她送出的最后一份礼物。

“今天我是不会让你死在这儿的,我发誓。”珊蒂斯紧握维斯提亚•月矛的手腕,但这位女祭司却哭得愈发不可收拾。

“拉托恩——他掉队了!哦,艾露恩,求求你,请照看好他,他不见了;不见了……”她抽泣得越来越厉害,珊蒂斯发觉其他难民也感染到这种情绪,都在瑟瑟发抖着。在离开战争毁灭的岛屿时,他们中的每个人都经受了同样的精神压力。

“你的丈夫肯定希望你坚持下去的,维斯提亚。为了他,你必须要做到。为了今天每个活着来到这里的人,拜托了。”珊蒂斯苦苦恳求着的这名意识已经开始混乱的暗夜精灵。她能感觉到这座树塔的根部正在被慢慢削弱;她们时间所剩无几了。

让珊蒂斯倍感安慰的是,维斯提亚忍住啜泣,任珊蒂斯带着她坐上角鹰兽。这头形似巨鸟的生物的藏青色翅膀在雨中几乎接近黑色,但眼睛却闪烁着明亮而警惕的光芒。

“带她到大陆上去,小心路上的狂风。”珊蒂斯警告说,但内心却又为角鹰兽过人的智慧而庆幸。任何普通的鸟类都无法在这种狂暴的天气中飞行,但面前这种高贵的生物却能胜任。

维斯提亚和角鹰兽很快消失在远方朦胧的云层中。勒纳拉冲上树塔报告:“将军!下面需要您!纳迦正在试图摧倒这座塔!”

“勒纳拉,马上把活着的人带到大陆上去。这些角鹰兽足够让你和大部分哨兵安然回到大陆。向萨兰纳尔请求支援,越快越好!”

勒纳拉坚决反对:“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就算是您,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都没法击败所有纳迦——”

“你已经尽责了,哨兵。”珊蒂斯强硬地回答,“现在你的使命就是撤退。”

“没有余地了吗?……”勒纳拉低下头,珊蒂斯看到一滴泪水掺着雨水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当年在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有人拯救了我的性命。”将军缓缓说到,“能够将这样的馈赠也带给别人,是我一生中莫大的荣耀。”她开始走下高塔,走向战斗现场。“勒纳拉,愿你不再烦恼。”

“我们到了大陆之后,会马上派一头角鹰兽来接你!”哨兵哭喊着,“一定要在塔上等着啊!”

珊蒂斯强忍住不告诉年轻的哨兵,这样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过了一小会儿,她听到勒纳拉召集其余角鹰兽的声音——他们就要离将军而去了。

在最后的命令被付诸执行之后,珊蒂斯加入高塔底部的厮战中。这栋狭窄的建筑物确实是一个完美的天然阻击点,凭借着布置在部分入口通道上的防卫工事,几个哨兵就成功利用箭雨来抵御纳迦的攻击。

珊蒂斯举起弓,开始稳健而熟练地射击。“哨兵们都到最上面的房间去,角鹰兽在那里等着你们!”

这些暗夜精灵哨兵们累的累,伤的伤,已经无法细想她的命令了。她们当中一些人已经殉难,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僵硬的尸体。珊蒂斯为此心痛不已。活着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撤离,留下一串串带血的脚印。看着她们能够活着离开,珊蒂斯浑身突然充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她的羽箭现在就是在买命:多杀一个纳迦,就意味着为羽月要塞居民们多争取一秒钟的逃亡时间。

但她也知道这座塔是抵御不了太长时间的。纳迦的进攻有条不紊,不断摧毁着塔底的防御工事。一个纳迦海妖朝珊蒂斯的方向施了一个法术,一道亮光随之闪现。防御工事瞬间被炸成碎片,木块木屑在屋内四处横飞,将军护住脸,用卡多雷语咒骂着。当她放下手臂时,海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两侧分别站着一名威风凛凛的纳迦随从。海妖身上标志着等级的精美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耀着,越来越多的纳迦在它们身后集结。

“你一定就是将军了。我为斯泽纳斯特拉夫人而战。”她吟诵道,“这简直是我的荣幸啊。”

珊蒂斯握紧战弓,“我们等着瞧吧。”

纳迦统帅狡猾地打量着她。她身上的鳞片和脊刺加上矫揉造作的神态无一不是当年上层精灵的再现,这些让将军越发作呕。“你也清楚如今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我们尊贵的夫人委派我向你们提出和谈条件。”

“她可真够慷慨啊!那么,她到底想要什么?”

“把你们女主人——伪后泰兰德的头颅交出来。”

珊蒂斯朝着纳迦那张谄媚的笑脸就是一箭。那家伙抽搐着,紧紧卡住自己的喉咙,它尖叫着,鲜血喷涌而出。她随后便已窒息,最终瘫软在地上。

珊蒂斯冷冷地盯着几个卫兵,“这就是给你们夫人的答复。”

卫兵们随即扑了上来,珊蒂斯挥舞着阔剑进行还击,轻松打退最先冲上来的两个随从。然而一柄三叉戟打中她的手臂,手中的武器也被震飞出去。另一把刀飞过来深深地扎进她的身侧,珊蒂斯踉跄着往后退,差点喘不过气来。到处都有纳迦在疯狂地进攻,珊蒂斯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珊蒂斯开始召唤艾露恩,强行将体内残存的力量全部注入到祷文中,尽管这些力量如风中残烛一样在她体内摇曳且最终逐渐熄灭。

信仰是成事的基础。 作为艾露恩姊妹一员时所学习和铭记的第一课即是如此。泰兰德还记得当初那个高阶祭司狄珈娜在考察女孩子时异常的严格,她很快开除了其中几个三心二意的学徒,她们加入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在魔法方面缺少天份。如果你掌控奥术的技巧尚可,即使不够强大,你依然可以成为女巫。如果你针线活尚可,尽管不够精湛,你仍能成为女裁缝。但是如果你的信仰仅仅是尚可却并不虔诚,则你决对不可能成为女祭司。

泰兰德坐在角鹰兽背上被狂风吹得身子直晃,奇怪的是她居然还能如此清楚地回忆起这些话。她逆风飞行着,被雨水浇湿的天蓝色头发紧紧地贴在肩膀上,部分思绪仍然留在苏拉玛城古老的艾露恩圣殿上。而就在那里,狄珈娜无比锐利的眼睛质疑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泰兰德•语风,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因为,她回答道, 我想保护别人。尤其是那些我爱的人。 高阶祭司对她审视良久,但泰兰德从来都不了解狄珈娜究竟对那次对话作何看法。不过她长久以来一直都怀疑,或许狄珈娜提名她作为继任也许就是因为那几句简短而诚挚的回答。

有很多次,她都有点质疑自己前任指定自己担任高阶祭司的决定。如果肩上没有担任领袖的重担,那么她的人生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她还会在对抗燃烧军团时,为了得到伊利丹的帮助而对狱卒痛下杀手么?她还会被迫等上几千年才能与挚爱结为连理吗?如果在上古之战时,统治者更富有经验,那么她手下的民众是否就不用再承受这么多的苦难?

狄珈娜是对的:信仰是她唯一的向导。而现在,信仰就指引着她穿过无情风暴去拯救最具才能的将军,虽然没办法确定将军是否仅身处困境,不过这种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她就这样单枪匹马的前去。她本以为言词可以打动玛法里奥,但没想到……看来信仰的确是一种罕见的天赋。

角鹰兽粗悍的叫声响起,泰兰德探过它长着鹿角的头颅俯瞰大地。菲拉斯就在前方,而萨尔多岛在浓雾中也隐约可见。而就在下方的某个位置,珊蒂斯在那里等待支援。泰兰德必须坚信:珊蒂斯还活着。

她轻轻地拍了拍角鹰兽的颈部,命令它在南边着陆。在劲风中,肢体交流显得更加简单实用,这些生灵自然总能心领神会。作为回应,角鹰兽头朝前展开双翼来缓冲空气中的涡流。尽管如此,一阵骤风还是险些将她们掀翻卷入下方激流翻滚的海中。泰兰德将身体移至坐鞍的右后端,希望自己重心转移有利于角鹰兽校正方向。有一时半刻,她们就仿佛落叶般在狂风中飘摇,但随后角鹰兽还是侧身降低飞行高度,快速冲向海岸。

泰兰德紧紧地抱着角鹰兽,“哦,刚才真是太蛮撞了,不过却非常成功。”角鹰兽在羽月要塞外一小块干燥的地面上着陆,骄傲地竖起羽毛。“我想这也是我们一起来这的缘故。跟紧我。”她跳下角鹰兽,小心翼翼地向要塞走去。

莫希斯的报告是正确的。羽月要塞已俨然成为废墟,建筑物饱受潮水之灾,纷纷坍塌。纳迦在海上四处游弋,在断壁残桓中搜寻,在海岸上往复巡逻,仿佛随时都在等待前来支援的暗夜精灵。而狂风暴雨让它们没有注意到泰兰德已经在南边着陆。或许它们认为仅仅一个暗夜精灵根本就不足堪忧。

泰兰德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珊蒂斯在纳迦入侵来临之前就已经逃离小岛;但是在彻底搜索前她是不会死心的。对珊蒂斯安危的担忧一直折磨着她,不时让她回想起鲁瑟兰海岸上那名死去的女孩。泰兰德没有停下脚步,她慢慢走向最近的建筑,边走边注意纳迦巡逻队的动作。她并不介意与敌军交战,但如若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交锋,她的行动会更快些。

走进摇摇欲坠的建筑内,地板在脚下嘎吱作响,屋顶的裂缝处流下一股水流。环视左右之后,泰兰德看到书架附近有一块淡紫色的物体——是精灵的耳尖么?她急忙跑上前去,希望还来得及救人。书架被挤在墙角,高阶祭司轻而易举就将它推到一边,发现下方的的精灵躯体。她弯下腰,从灌进屋子的污水中拖出该名暗夜精灵。

她立马认出了该名暗夜精灵的长长麻花辫,她是拉托尼库斯•月矛,在羽月要塞中对抗纳迦的主力战士之一。而现在她长眠在艾露恩的怀抱中。泰兰德阖上双眼,轻声为死者祈祷。在过去几天里,这些祷言她已经说了太多次。

除此之外,屋内只有另一具被纳迦所杀的哨兵的尸体,以及许多被水冲毁的补给品。正当泰兰德要离开之际,一队纳迦侦察兵转过拐角,发现了她。高阶祭司展开双臂,咏诵着一段文字,几束月光便在它们还未来得及发动攻击之前落到他们头上。纳迦侦察兵在她的攻击下崩溃,而她则跑向小旅馆,想在水中找到一些线索——任何能帮助她找到珊蒂斯与其他幸存者动向的战斗痕迹——但洪水将地表冲得泥泞不堪。

突然,头顶掠过一片阴影,泰兰德立即警惕地举起手中的月刃。一只巨鸟在她上空盘旋。她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盯着它。随后,它俯冲下来,泰兰德终于认出那黑色的羽毛,以及风暴之鸦双眸那熟悉的眼神。飞鸟在着陆后,一下子变回了她的爱人的熟悉模样。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玛法里奥微笑着。

“玛尔……”她抱住他,“你终于来了。”

“现在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了。布洛尔•熊皮接管了德鲁伊侦察兵的管理部署工作,梅兰德则肩负起你在达纳苏斯的职责。”

“谢谢,我的爱人。羽月要塞迫切需要我们的帮助。我没有找到一个幸存者,在洪水中也无法找到她们的踪迹。”

玛法里奥点点头。“也许我能做点什么。”大德鲁伊闭上双眼进入冥思,向前伸出双臂,手掌舒展地伏在饱受蹂躏的土地上。阵阵强风在玛法里奥的指引下形成一股激荡的旋风,将纳迦带来的污水驱回海中。被毁得破烂一堪的萨尔多岛就在眼前,通向最北边巨大树塔的路上堆满一地的尸体。

然而这个法术让纳迦军警惕起来。他们顺着后退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当发现暗夜精灵后,纳迦士兵们拉响警报,召引更多同伙过来。他们做好进攻的准备。纳迦女巫斯泽纳斯特拉夫人也出现在集结的部队中央。从随从的敬畏态度来看,泰兰德可以断定这位夫人就是这只纳迦部队的首脑。

“萨尔多岛现在是属于我们的了。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女王陛下’。”斯泽纳斯特拉冷笑道。

“我并不是女王,”泰兰德厉声呵道,“而且我至死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称呼。你们对居住此地的卡多雷人都做了些什么?”

“你的子民们永远地长眠了。你看看他们?”斯泽纳斯特拉懒懒地对着成堆的尸体做了个手势。“或许你也会成为其中之一。如果你们束手就擒的话,莎尔莱女士或许会网开一面。否则,我就不得不亲自动手了。”在她的示意下,一队精英卫兵扑了上来。

泰兰德同玛法里奥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些蠢货这么容易就忘记教训了。”高阶女祭司咬牙切齿地骂道。

“那么我们必须给他们再提个醒。”玛法里奥应道。泰兰德坚决地点了下头。大德鲁伊开始施展出法术,闪电劈啪作响地破空而下。小岛上空乌云密布,纳迦纷纷警觉地抬起头来。斯泽纳斯特拉夫人嘶嘶地发出指令,让纳迦部队纷纷包围上来。

玛法里奥泰然自若地等待敌人合围上来,在风暴彻底形成时,他缓缓仰起长着鹿角的头颅,而天怒则降临到纳迦部队上。闪电击打在地上炸开来,烧焦了众多绝望逃窜的精英卫兵,泰兰德在混乱中步步逼近纳迦女巫。

斯泽纳斯特拉夫人发现情势不妙,马上想要逃跑,但还是被高阶祭司释放的大束月火所笼罩。能量灼烧着纳迦女巫,她挣扎着抽搐了一阵,然后便訇然倒地,闪闪发光的饰品坠落一地,埋入污泥中。

泰兰德赶紧冲入树塔。入口似乎从内被瓦砾封住,泰兰德毫不迟疑地用月刃连击几次,清出一条通道。

而就在树塔内,珊蒂斯•羽月倒在地板上的一滩血泊之中。

泰兰德喉头一紧,啜泣着冲向受伤的精灵,跪在地上开始祈祷,悲痛使她几乎不能完整念出祷言。“艾露恩,这次请无论如何赐福于我,拯救她……她是我的女儿,她相信是我在拯救她,但实际上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拯救我……如果没有她,我的生命将变为虚无。”泪水不断流下她的脸颊,就像星痕般闪闪发光。

玛法里奥赶到她的身后,但心烦意乱的泰兰德根本没注意到,直到玛法里奥抓住她的手。玛法里奥简单的动作让泰兰德的心情稳定下来,同时也能感觉到他在把自己的力量传过来,辅助救治珊蒂斯。

他们长久地望着受伤的精灵,几乎忘记呼吸。突然,珊蒂斯的睫毛动了一下,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轻轻地侧过头来,试图对焦面前模糊的人影——似乎是她所熟悉的亲人的身影。“妈妈?爸爸?”她迷迷糊糊地问道,眉头始终紧锁,面露困惑。

泰兰德什么也说不出来,泪水涮涮地落在地板,破败的木地板颜色因此变得更深。她把手放在珊蒂斯的肩上,深吸了一口气,“你的父母还在艾露恩的怀抱中长眠,珊蒂斯。但是你还没有,这都要感谢玛尔的援助。”

“泰兰德一直都知道你身处危险境地,她着急得不得了,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能想不能做。”玛法里奥说。

珊蒂斯凝视着他们,“好吧,也许我离被艾露恩接纳也不远了。”她大笑起来,牵动伤口,让她脸部禁不住痛苦地抽搐了下。“好像……艾露恩最后还是回应了我的祈祷。”

泰兰德抬起头,看着玛法里奥,“我相信她回应了我们所有人的祈祷。”


珊蒂斯在一首古老的葬礼颂歌中醒了过来。她小心地坐起来,从身旁的窗户眺望出去,看到达纳苏斯中心的景色。熟悉的水道在蜡烛的映射下发出红光,点点灯火漂在晶莹的水面,如同森林中的小精灵一般。泰兰德和玛法里奥肃穆地站在达纳苏斯居民和来自卡利姆多的难民当中,主持仪式。

众多暗夜精灵面容红肿,泪水洗面,有些人似乎好几天都未入眠。珊蒂斯太了解他们的伤恸了。她在人群中搜索,看到了维斯提亚•月矛独自站在人群的最外面。他们失去了太多亲友。几乎所有人都有亲友在过去几周的劫难中丧生。

夜刃豹竭力拖着的马车载着死者沉睡的棺木驶了过来。泰兰德走向前去,在下葬前最后一次为死者祈福。人群鸦雀无声,只有女祭司祷文的落寞旋律萦绕在人们的心头。

睹景伤情,但不释放悲痛,何谈振作啊。珊蒂斯清楚,子民们在鼓起勇气面对挑战前需要些时间。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携手站在群情伤痛的民众面前的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在他们头顶上方,乌云渐渐散去,淡淡的银色月光照亮他们的面容。无所不知的艾露恩啊,珊蒂斯想,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并非孤军奋战。

她感到些许慰藉,便从床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穿过房间去取玛法里奥留下的疗伤树根。她看到,自己曾经送给玛法里奥夫妻作为结婚礼物的情人花,比她上次见到时长大了许多,一条藤蔓从支架的边缘垂挂下来。她欣喜地看到,藤蔓上长满了即将盛开的花苞,她不禁开心地发出一声尖叫。